孔幼平。江宏国 供图
南京评话、扬州评话和苏州评话在江苏民间传统说书艺术三大流派中曾经形成鼎足之势。南京评话深受老南京人的喜爱,它在历史上数度出现过十分繁盛的景象,大街小巷的茶馆是它的舞台,夫子庙众多茶楼则是它的大本营。听书,是旧时南京人重要的文化活动之一。
南京评话源远流长
早在南朝宋、梁时期,都城建康(今南京)就流行一种佛教讲经形式的“唱导”,它类似于说书,佛门弟子运用引人入胜的佛经故事宣讲佛法,宣扬因果报应,劝人向善。这种通俗易懂的“唱导”形式颇具后来评书的影子。
到南宋时,“唱导”发展为照本宣读,被称作“读善书”,亦称“说善书”、“说书”,从事这项活动的主要仍是出家人。到明朝末年,“说书”达到了一个高潮,出现了以柳敬亭为代表的一大批颇有造诣的职业评书艺人。南京评话就是在此基础上,于清朝康、雍、乾时期形成雏形,至道光、咸丰年间发展丰满而广为流传。
其时,南京城里,处处桥头见茶肆,条条小街有茶馆,家家茶馆客满座,座中尽是听书人。抗战胜利后,南京城里再一次出现了这种盛况。
说书人的行头道具十分简单,一件大褂、一把折扇、一块醒木,所谓“一柄折扇生台风,一袭长袍道古今”。“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古代神话和历史故事是说书人取之不尽的源泉,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总是评书的主旋律。
南京评话用地道的南京方言说表,极具地域文化特色。说表中俚俗土语比比皆是,生活气息浓郁,十分迎合南京人胃口。
新中国成立后,南京市曲艺团著名评书艺人张幼臣把南京土话改为南京官话(即南京普通话)说表,增强了语言表现力,扩大了听众面,为南京评话做出了重要贡献。
站在门口听“白大”
上个世纪50年代,大光路上还有好几家茶馆。那时的茶馆,门脸十分开阔,人在外面,里面一览无余。每张方桌配四条长凳,多数时候人都坐得满满的。
茶馆里除了供应茶水,还请人说书。那时学生作业少,下午一放学,爱听书的就成群结伙往茶馆奔。茶馆门口有大红纸海报,写着当天评书的篇目,一般都是《七侠五义》、《小五义》、《十二寡妇征西》、《封神榜》等。一部书往往要说许多天,天天留着悬念,逼着你天天来听。
那时,听书不是事先买门票,而是半道上收钱。说到紧要处,他就停下来慢条斯理地喝茶,甚至起身到后面去小解,你急他不急。伙计趁此机会,端个盘子挨桌收钱。收多少钱没规定,全凭茶客兴致,但凡坐着喝茶的,多少都会丢几个。那些听“白大”的小孩,原先挤在人家桌边,一见来收钱了,就赶紧往门外退,等收钱的走了,又慢慢蹭到里面去。
除了茶馆,也有人在露天说书,场子摆在背街背巷,不影响交通。那时空地多,随便就能找到一块半个篮球场大的场子。说书人只备自己的桌椅,听书的坐具各人自带。收钱的方式和茶馆里一样,都是在紧要之处卖关子。
买门票进场听书是后来的事。上世纪50年代后期,南京开了几处书场,影响较大的是夫子庙游乐场书场,新街口未名书场、百花书场和山西路和平书场。
后一个说书人
喜爱听书的老南京人,无人不知孔幼平,他是南京评书界大腕儿级人物。
孔幼平生于1929年,出身评话世家,其父孔筱平就是一个出色的说书人。孔幼平从小喜爱评书艺术,长年耳濡目染,积累起丰富的文史知识,这为他日后说书打下了坚实基础。
1948年孔幼平 次登台,这一年他19岁。经过几年的实践,功夫见长,开始有了名气。但他后来似乎对前途另有追求,几年后去考大学,考上了上海外语学院俄语系。
入学时,俄语系炙手可热,可孔幼平毕业时,中苏关系恶化,连找个对口的工作都变得十分困难。于是,他回到南京重操旧业,加入南京市曲艺团,成为一名评书演员。自古以来,说书艺人中拥有如此高学历的,孔幼平是 人。
对一个评话艺人来说,会说几种方言是看家本领,但像孔幼平这样能说近30种方言的很少见。孔幼平会说俄语,这对于用南京方言说书的人不啻屠龙之技。然而孔幼平利用科学的语音知识,又学会了除俄语之外其他几种外语的日常用语。在后来创作的新时代白话段子里,他把洋腔洋调运用到角色口中,洋人形象活灵活现,真可谓化腐朽为神奇。在方言评话中引入外国话,这在全国评书界空前未有。
孔幼平热爱自己的事业,把一生献给了南京评话艺术。晚年,他曾委托南京多家媒体为他寻求传人,他十分忧虑地说,如果找不到传人,这门南京的传统艺术就将面临失传的境地。不幸一语成谶,孔幼平成了 后一个南京白话说书人。
2008年5月4日,孔老患食道癌逝世,享年79岁。由于人走艺 ,南京评话已消失在历史深处,南京非遗失去了一个有分量的项目,十分可惜。